母亲和她的那些“车”

文/李艳情

前段日子我回老家，70多岁的母亲骑着小电动三轮车来车站接我。母亲见到我，笑盈盈地喊声我的小名，一挥手说“上车”。我笑母亲还把我当小孩儿，她“驾辕”，我坐车。

坐在母亲的三轮车上，望着她弯曲的脊背、稀疏的白发，一阵酸楚油然而生。母亲嫁过来，就开始为这个家操劳，日复一日，年复一年。

上世纪70年代，我们家劳力不足，爷爷去世，奶奶多病，父亲在外地，我们兄弟姐妹尚小，母亲就成了家中的主劳力。

那年头，“工分工分是庄稼人的命根”，没工分就没饭吃。最高的工分是积农家肥。每天天蒙蒙亮，母亲就推着独轮车出门。当我们从睡梦中醒来、揉着双眼起炕时，母亲推回家的积肥土都起堆了。简单地扒拉几口饭菜，在生产队敲钟之前，母亲又把积肥土填进猪圈。那些年，母亲积肥的工分最高。

母亲的小推车，还是我们兄弟姐妹的“专车”。赶集、上店、走亲戚，我们轮流坐上母亲的小推车，过一把“坐车”的瘾。麦收时，母亲的小推车“退役”，小拉车上场。母亲把拉绳套在右肩上，两手攥紧车把，弓背弯腰，脚一使劲，车子启动。我们则在后面使劲推，帮母亲把一捆捆的麦子拉进打麦场。

回到家，母亲脱掉粘在身上的外套，用毛巾擦洗黑一道白一道的汗水。瞬间，脸盆里的水变得浑浊。最为明显的，是母亲肩膀上一道道深红色的勒痕。我问母亲：“疼吗？”她龇牙咧嘴地说：“没事，歇歇就好了。”

秋收时，母亲用小拉车运玉米、谷穗儿、黄豆、高粱、地瓜……冬天，母亲用小拉车拾柴禾、搂树叶……

80年代末，我们家买了一台拖拉机。母亲学会了开拖拉机，家里拉拉拽拽的活儿，又落在她身上。

90年代，哥哥结婚生子，家里买了汽车跑客运。母亲的拖拉机光荣下岗了，她却没有“退休”的意思，买了一辆脚蹬三轮车，承揽接送孩子上下学的“工作”。如今，孙子们慢慢长大，年事已高的母亲又换车了。这次换成了小电动三轮车，成了她的坐骑、拐棍和腿。

最深的爱，往往没有语言的外壳，就如母亲。她不言爱，却把爱深藏在心底。母亲已到了风烛残年之际，却依旧愿意她驾辕我坐车，依旧愿意呵护我们，愿意做为我们挡风的那道墙。

在我的心里，母爱从不曾走远，母爱永远不会老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