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份早餐的喜怒哀乐

原载于《农村青年》2021年第1期
文/清木

“老板，早啊！”

“来了，还是老三样？先找地方坐下吧。”

“好嘞。”

每到工作日早上的6点30分，类似的对话总会出现在北京市延庆区919路快车（北京延庆开往德胜门的通勤车）南菜园公交站旁的早餐店中。

一到冬天，上班对我来说着实很困难。早上天气寒冷，延庆比北京市里还要冷5℃左右，去上班还有2个多小时的车程。早上6点爬出温暖的被窝实在需要勇气。支撑我起床上班的，除了车贷、房租、单位的工作以外，就是咕咕叫的肚子了。

来到车站旁的早餐店，虽然才6点半，老板早已支起油锅，开始炸油饼、热包子。

早餐店面积不小，由三张长桌和两张小桌组成，能同时坐下近30人吃饭。屋内装修简单，却收拾得很干净。

这家店是一对小夫妻开的。丈夫干活利索，但沉默寡言，他负责炸油饼，收拾桌子。善于交谈的妻子则负责点餐、配餐、收钱。干早餐这一行虽然很辛苦，但看着满满一屋子的客人，他们也很快乐。

我最喜欢吃这里的豆腐脑、油饼和茶叶蛋，这也是老板娘口中说的“老三样”。他们家的豆腐脑细腻、鲜甜、热乎乎的正适合我的口味。油饼始终坚持现炸现上，酥脆可口，吃得着急了还会烫嘴呢。只不过遇上极寒天气或卫生检查，香脆可口的油饼就吃不上了。还有佐餐的小咸菜，很多早餐店为了节省成本，咸菜通常很简单。他家却有榨菜丝和白菜丝两种，旁边还有辣椒油、醋等调料配合食用。每天走向车站的路上，我能路过3家早餐店，但都选择在他家吃，也正是因为这些。

吃早餐的次数多了，自然也就熟络了。在一次偶然的聊天中，我了解到他们不是北京延庆本地人。他们来自安徽，在老家还有个正上小学的儿子。孩子没有户口就没法在北京念书，只能留在老家，由老人代为照看。一年到头，他们与孩子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，对老家的想念可想而知，老板娘的收款头像还是自己的小儿子呢。

背井离乡来到延庆做早餐真的很辛苦，他们凌晨1点就要起床做包子、熬粥。这期间几乎没有休息时间，因为到5点多，店里就会有客人了……

每天上午11点左右下班，他们也只能稍作休息，下午还要买菜、做豆腐脑……一整天仿佛有干不完的活。到了冬天，天气寒冷，油锅温度上不来，丈夫早上5点多便站在油锅旁边调整油温。一做对比，我这6点多起床上班仿佛不算什么了。

长时间与油、蒸汽“作伴”，夫妻俩身上留下许多烫伤的痕迹，这也是他们每天辛苦工作的最好见证吧。

北京这么大，为什么选最偏远的延庆呢？比起北京其他区，延庆的生活成本更低。作为一个正在快速发展的区，延庆也很有潜力。以夫妻俩现在的攒钱速度，没准将来可以把孩子、父母接到延庆生活。“现在我们这个店铺也是和别人合租的。你看这后面不是厨房吗，我们用不到，中午收摊后，有个开山西面馆的来继续干。”老板娘说道。正因为如此，他们的店铺更大，位置更好。其实，延庆的早餐店不少，但大多环境较差。有的店面狭小，有的在半地下。像他们这样开在公交站旁边、规模还这么大的早餐店的确不多。

但是，夫妻俩也有很多糟心事。这不，前两天，一位年纪较大的客人过来吃饭。饭后付钱时，说自己给过钱了。由于早上客人多，老板娘也不可能完全记下，就多问了客人两句想再确认一下。可谁能想到，这下惹恼了大爷。只见大爷瞬间从口袋里掏出10元钱，怒气冲冲地摔到老板娘面前的桌子上：“你这开店的，给没给钱都不知道。我来你家吃是看得起你们，咱也不差这几块钱，你想多收就给你，以后再也不来就是了。”说罢，大爷一拂袖，扬长而去。老板娘顿时红了眼眶：自己只是记不太清，多问了两句，就被如此劈头盖脸地数落，何况这钱还真不一定给过了……但做生意的没办法，纠结这一件事就会影响后面排队的客人。她强忍委屈，追出去把钱还给大爷，赔了两句不是，又急匆匆地跑回来继续卖早点，只是吆喝的声音不如之前洪亮了……

不过付出总会有回报，到了第二天，那位大爷又来吃饭了。

委屈可不止这点。那天，遇到个大姐来买粥，一共就点了一碗粥，免费的咸菜她恨不得装上半兜；还有昨天一个在店里吃饭的小伙，开始催着说包子上得太慢了，吃起来又觉得豆腐脑太咸，非要老板娘退钱……每天面对这么多的负能量，老板娘还不能太计较，毕竟客人是源源不断的。对此，老板娘有自己的解压方式——训丈夫。

有几次，我看到老板娘又受了委屈，这时老板刚从外面端着包子回来。她就用地道的、我们都听不懂的家乡话和他对话。语气生硬，语速急促，偶尔还会提高几分贝音量……虽然说的什么我不知道，但看着两人的表情，也能略知一二。

当然，老板仿佛司空见惯，老板娘说着，他就听着，让干什么就干什么。不一会儿，老板娘的语气软下来了，又开始招呼客人。对此，话不多的老板无奈地说：“我这自己干活的还算轻松，她天天和这么多人打交道，比我难多了。有时候看到无理取闹的，我也很生气，刚开始还会和人家理论，但这既耽误生意，吵赢了也没啥好处。没办法，忍忍吧，生意还得做，让她发泄发泄挺好。”就这样，在一片“吸溜吸溜”的吃饭声和招呼声中，夫妻俩的早餐店还在红火地经营着，也会一直陪伴着我迈向努力“搬砖”的路上。